郎潜纪闻二笔(清)陈康祺-尊龙凯时平台在线地址
郎潜纪闻二笔
●卷九
◎圣祖处台湾警报之法
阿文成公云:“康熙间台湾蠢动,闽省警报(按:原作题报,恐误)到日,仁圣正率诸皇子在畅春园习射,谕令该部知道。旋报全台失陷,仍如前谕。诸皇子请宣旨指授机宜,仁圣不答。射毕回宫,始召诸皇子谕之曰:‘闽省距京数千里,台湾复隔重洋,平日用督抚提镇,原为地方有事而设,伊等自能就近筹办。若降谕,旨,岂能悉合海外情形。督抚不遵是违旨,遵则误事。’未几,全台收复矣。”见海虞吴督部熊光《伊江笔录》。录凡五卷,有关于掌故甚多,中有余所未见者,为删节登纪是条,合下六则皆是。
◎孝贤皇后
阿文成公云:“纯圣壮年,曾患疖,甫愈,医云:须养百日,元气可复。孝贤皇后闻知,每夕于上寝宫外居住奉侍,百日满后,始回宫。”
◎阿文勤不修刑部则例之用意
阿文勤公克敦管理刑部时,诸曹司屡请纂修则例,文勤置不答。因浼公子文成公代请,仍不答。文成惶然,得间复以为言。文勤喟然曰:“汝何不晓事至此!近日刑名从重办理,乃一时权宜,辟以止辟之义。若纂为成例,则他日刑官援引,伤人必多,岂尚德缓刑之道乎?”文成每为司谳者述之。康祺敬按:世宗临几末命有云:“雍正一朝,凡刑部办案比傅重典者,悉令改从旧例。”可见圣君贤相,一德交孚,其猛以济宽,实万不得已而为此也。
◎阿里衮管理步军统领时之措置
襄壮公阿里衮管理步军统领时,番役报单无不收阅,然随即废匿,从不示人。既稔知法和尚之奸,擒弊杖下,此外细故,不苛求一事,京城帖然。前后执金吾,罕有其比。
◎阿文成兵法
阿文成征金川,一日安营已定,忽传令迁移。诸将以天晚力阻,公随发令箭云:违者立斩。合营虽从之,而不免怨诽。迨昏夜大雨,前此营基,水深丈余,几可漂没,咸诧为神奇。公曰:“我有何异术,特见群蚁移穴,知地热将雨耳。”康祺按:文成此举,不难于先见,而难于实言;稍有权术者,必又以为遁甲奇门矣。健儿虽莽,肯受吾绐?
◎圣祖处置俄国贡使之法
康熙间,俄罗斯贡使入京,仁圣令选善扑处有力者在馆伺候。凡俄国一使一役出外,必有一善扑者随之。俄人虽高大强壮,而两股用布束缚,举足不灵,偶出扰民,善扑者从其后踢之,辄仆地不能起,以此凛然守法。
◎钱侍郎规皇子不应叱辱大臣
侍郎钱樾值上书房,适某皇子叱辱谙达麟宁过当,麟已拜参知,侍郎以皇子不应凌虐大臣,正词规劝,皇子亟谢过。后侍郎视学江苏,途次遇学艺处眷船,烜赫逾分,尝附折陈奏,绝无瞻顾。
◎梁山舟创笔饮
文房佳供,以锡或磁为之,用以养笔者,世皆称为笔插,实笔饮也,倡自梁山舟学士。学士工书负重名,以毛颖染墨后,一经燥枯,便不适用,爰出新意,[a119]锡方二寸馀,高如之,面设四穿,大小各二,以受卓笔。中容水数合,使得上润毛颖,不至渐濡而止,名曰笔饮。学士自造,铭以宠之。
◎赵征君赐锦堂
赵谷林征君昱,家藏侧理纸,盖南越人以海苔为之,质坚而腻,世不轻有。高宗南巡,献之行在,拜赐宫锦四端。沈观察椒园以“赐锦”名其堂,梁观察瑶峰为之书,沈宗伯归愚记之,梁少师芗林书以勒云。
◎丁处士
钱塘丁处士敬,韬伏荒江,兀傲自负,博物工诗,尤专门金石之学。方制府观承爱其铁笔,媚制府者欲得其一二,方通意指,而恶声殷墙屋,惊而逸去。江苑卿春,世所称鹤亭主人者,虽起家禺荚,而颇嗜风雅;慕处士诗,将之武林,以币贽,谢勿与通,江亦畏其锋,瑟缩不敢进。雍、乾之间,杭人金冬心、厉樊榭、张畏庐、奚铁生辈,咸以孤峭奥博著称,而处士尤为高绝。
◎髯金瘦厉
樊榭先生之诗词,与金农冬心之书画,乡里齐名,人称“髯金瘦厉”。
◎金冬心感知己之言
金冬心续集自序,多述其自少至七十所遇前辈诗老闻人,评诗赞美之语,文颇诡玮无绳幅,而感知己,真气在胸,节录数段,以存逸事。南山之南,吴庆伯征君隐居(按:名农祥),闭关却轨,著书比牛腰粗。隔月,舁软舆,过谈亦谙(按:亦谙,杭诗僧)禅窟,见予林逋墓上作,谓亦谙曰:“吾新营生圹,宜乞此子寒瘦诗,阿师为吾乞之,吾以高辛氏铜盘、太康玉辟邪相报。百载后,吾幽光借之不泯也。”丙戌渡罗刹江,访九十一翁毛西河太史。至会稽禹穴,观窆石,作九言诗,太史激赏,夸示宾坐曰:“吾年逾耄耋,忽睹此郎君,紫豪一管,能颠狂耶。”读书吴中,秀水朱检讨在慧庆寺主东南诗盟,怀刺往谒。检讨出迎,笑曰:“子非秀水周林张高士宅,赋木莲花钱塘金二十六乎?吾齿虽衰脱,犹能记而歌也。”辛丑游扬州,谢秀才前羲(按:名遵王,江都人)驰誉江表,不可一世。见予《景申集》雕本,捶壁发颠曰:“吾目如炬,不轻让第一流,何来狂夫,夺吾赤帜。”予赴莱东,道经临淄,邂逅赵秋谷詹事,索予诗,哑哑抚掌曰:“子诗造诣,不盗寻常物,亦不屑效吾邻家鸡声(按:秋谷所谓邻鸡,殆指渔洋尚书,仍不忘谈龙旧隙也),自成孤调。”客泽州陈幼安学士四载,相国午亭,留咏殆遍,即中条、王屋,无处不放胆题诗。学士叹曰:“吾不幸,十六中进士,翱翔禁庭,十年罢归,不深读书,今夜镫相对,受益良多。君乡查翰林兔园挟策,吾最薄之。君诗如玉潭,如灵湫,绠汲不穷,非吾友,实吾师也。”从此执业称诗弟子矣。华亭张得天尚书(按:即文敏公名照),曾屏车骑访予樱桃斜街,云:“昨见君风氏园古松歌,病虎痴龙,造语险怪。君善八分,遐陬外域争购,极类建宁、光和笔法,曷不写《五经》,以继鸿都石刻,吾当言之曲阜上公。”予在新安,临川李侍郎来游黄山,乃云:“君刻集自称冬心先生。吾谪官时,曾诺君作记,记古人自称先生四十九家,今可偿夙愿矣。若君诗,凌颜轹谢,含任吐沉,久播人口,吾不复称说也。”原序甚长,未免近于自炫。冬心高士,所记必无虚词,亦足见前辈之礼遇孤寒,游扬雅道,非可望之今之据高位、席盛名者。噫!
◎刘文恪酒量
刘文恪公权之,酒户极洪,官京朝时,非前门氵勇金楼之酒不饮。罢相南归,门人史望之尚书致俨,核公饮数于楼肆,据公邸第自取者,五十年中不下二十余万钱,燕会馈遗不计也。
◎曹文正之谨慎
曹文正公振镛性谨慎,每奏事,手捧黄匣,必高于顶。屡典春官,终日危坐堂皇,尽心衡校。朝房待漏,坐而假寐,默诵经书,数十年如一日云。
◎纳木札勒之殉节
义烈公纳木札勒,伊犁将军保文端公之父,乾隆间,叶尔羌殉烈,至今城门上时现公像。伊犁南门外龙王庙,相传龙神像似义烈公,或当时军士爱戴为之也。
◎帝师王佐鬼使神差
比年京官冗杂,内阁、六部,多以输赀得官。即翰林衙门,亦因点用稍宽,散馆时又不甚改汰,院中人数,视嘉、道年间不啻倍加。以致翰林之望开坊,部曹、中书之望补缺,非别有差使保举者,几乎难于河清。一时戏言,遂有帝师、王佐、鬼使、神差名目,皆美授也。凡词臣奉旨在弘德殿、毓庆宫授读者,曰帝师;凡部曹中书充军机处及总理衙门章京者,以其襄佐恭邸(按:军机大臣、总理各国事务大臣,近年皆以恭亲王领班),故曰王佐;若鬼使则出使外洋之员,以西人初入中国,人皆呼为鬼子也;神差指神机营差使,惟满臣得充之。四者升途较捷,得亦较难。京师多失意落之人,惯有此等轻隽口角,识之以见风尚之所趋。
◎老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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