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窗春呓(清)欧阳兆熊 金安清 -尊龙凯时平台在线地址

  “家人小子之言,固不足较,况阁下指日封疆,方欲出而任天下之事,凡任事者难免怨谤,即如子产亦有孰杀之歌,吾恐从此以后,天下人以此三字相赠者,尚不乏人也,又何足介意乎?”旋接覆函云:“得书具悉,此中已冰释矣。至书中任事难免怨谤一语,千古至论,谨当书绅。”以此见中丞非仅以才胜,其器量亦非时流所及也。

  ◎赈济良法

  吾邑常平仓积储谷十万余石,道光二十九年水灾,请于邑侯李寅庵大令,领出作三等赈法:农民赈借;次贫赈粜;极贫赈施。是岁秋收有年,得以全数归仓。

  因乘人心皆有防饥之恐,劝捐义谷,按亩三升,东佃各半,捐至百石者,作银二百两,请官给予九品职衔议叙,缴钱三十缗作局费、部费。其谷仍存捐户,即派捐户为仓长,司其敛散。是年捐至四万五千石,明年又捐三万石作建仓费。于咸丰元年,乞当事题奏给发部照,仿朱子社仓之例,春借秋还,加息耗各每石二斗,至今已增至十余万石矣。其在官之常平谷,于贼围长沙时借去未还,至同治元年复蝗旱,青黄不接之际,米价翔贵,义谷已发完,尚不能敷。邑侯罗子鸿大令以予为办赈熟手,踵门求助。予谓仓谷已空,劝捐无几,巧妇不能作无米之炊,计惟有索还省谷耳。适恽次山中丞以三品衔署藩司,奉命岳庙舜陵进香,由潭经过,邑侯率众绅具禀请见。恽不允,且言“省城根本重地,何能顾及外县?尔等既好行其德,即应捐资发赈,毋得率渎!”言之声色俱厉。予知其明日当由南乡往衡,山路百余里,是夜草状纸百余,驰急足散交沿途农民,拦舆求还仓谷,有掷涂泥者,有拥舆不得前必见允而后已者。恽大窘,但称“候批,候批”云云。到衡仍驳饬下县不准。予乃致书郭意城舍人请于毛寄云中丞,将谷给还。恽回省闻之,已怀惭恧,讠知前后皆予所为也,益怒,乃藉邑人寿邑侯千金不受、予倡议建却金亭,因檄县谓予巧立却金亭名色,敛费肥己。不知此项现存育婴堂,经董事挺身承应,恽亦无从罗织矣。

  恽后褫职,不敢回常州,以抚湘时多得罪同乡故也。

  ◎育婴变通善法

  吾邑育婴堂,向雇乳媪百余人,经费既已不赀,而乳媪皆有子女,仍乳其所生者,而私以饭汁饲所养婴儿。予见其面黄肌瘦,声嘶啼哭不止,不久即当就毙。

  因变其法:凡送婴女来堂者,给予腰牌,按月领钱六百文,并给以衣裙绵絮,仍交本妇自乳。抚养既久,母子之情益笃,断无有忍弃之水滨者,若一二年后,即将腰牌掣回。以是增额数百名,费省而事更无弊。吾见各处育婴堂皆不甚得法,故笔之于此,或亦仁术之一端欤。

  ◎江浙医生

  同治五年,予由扬州回家,集赀设立医药局,聘医生十人,自辰至申,每人诊三十人为度,给以药饵。一月之后,考其功过:十全为上,修赀外另予褒赏;否则议罚;药不对症,即辞之出局。又设医馆,刊刻黄坤载《伤寒悬解》、《金匮悬解》、《长沙药解》、《伤寒说意》、《四圣心源》、《四圣悬枢》、《素灵微蕴》、《玉楸药解》八种,及购《素问》、《灵枢》、《难经》诸书置局中,有来学者,给予纸笔酒食,令其诵习,不熟此书者不准行医。又令人学习祝由科及针灸之法,一时医风为之丕变。

  予自来江南,携黄氏八种赠人,无有过而问者。后见时医费伯熊所立医案,然后知浙江另有一种医派,所用皆平淡之品,分两亦轻,病家见之以为稳适。顾亭林曰:“古之名医能生人,古之庸医能杀人。今之庸医,不能生人不能杀人。”

  其江浙医生之谓乎?然一时虽不至杀人,小病病气渐衰,或尚无碍,大病迁延失治,鲜不死矣。

  ◎戴山人

  戴山人讳,字一夫,嘉庆末年流寓来潭,后居澧州津市。冬夏一灰布袍白布带,每日啖米半升,不御酒肉,精奇门壬遁之术。尝榜其门课金一两,即有人亡其幼子者,赍金求占一课,山人曰:“明日午刻,有一老人携篮,有母鸡腊肉,并送此子到家。”已而果然。于是求占者坌集,山人挥之出,曰:“吾岂能作卖卜人乎!”以市膏药为生,间为人书招牌,字仿率更体,有所获,悉以施贫人。

  见乞儿中有疾病,即予药饵,为医治之,不稍厌倦;富贵之家,虽酬以千金不顾也。津市有吴醉碧者,拥赀巨万,母病,不敢启请。一日观涨,见饥民嗷嗷,栖息无所,山人曰:“吴君若能捐白米五百石,芦席棚数十座,吾当破戒治富人之病矣。”醉碧如其言,再拜邀至家,数月疾愈。在潭时,偶至万寿宫,僧人留宿不肯,曰:“门已扃,先生何能归?”未几如厕,久不返,迹之则已回寓矣。宫墙高数仞,亦不知山人何以超越也。

  迨王菽原方伯来长沙,嘱澧州刺史物色致之,方知其为南通州拔贡生,与方伯旧同学,杀人亡命,浪游数十年不归。其终日布衣蔬食者,以不得奔父母之丧耳。时夷务方殷,方伯欲荐之军中,不从;欲留住,予以千金供施济之用,亦不从。数月辞去,所赠衣物银钱,悉却之。时郭筠仙、周杏农、孙芝房均在方伯所,山人不为礼。至澧州,独与一货煮豆者昵,或问其故,曰:“此剧盗也。吾劝其改行,终日作小贸,得百钱以养母,自啖粥度日,其纯孝如此。”后终于澧州,年七十余。所传异迹甚夥。

  ◎喑哑开言

  吾邑有窭人子,生而喑哑。为人赁舂,既不与人酬对,舂粟尝倍他人,人以是争赁之。所获日数十文,以放生为事,如鸟雀鱼虾之类,人亦以贱价售之,十余年不稍懈。一日,忽开声能言。群以为好生之报不爽。予谓哑子心思专一,其胸中一腔生意,自与天地之气相感,正不必援引释氏报应之说也。

  ◎阴阳司事

  汪星槎名瑾,本吾楚之溆浦人,尝呼严仙舫方伯为姨丈。自云少时尚及见乐园先生,勖以内功思无邪、外功毋不敬,亦时从先生学望气占星之术。占籍大兴,以实录馆供事议叙,未入。薄宦湖北,初次贼陷鄂城之先,请假修墓,诣常南陔中丞涕泣叩辞,中丞以为呆,而不知其哭已也。故相传谓星槎为冥府司册籍,能前知。同治丙寅秋,予至鄂,曾威毅言其异,时方署武昌府司狱,予往访,询以鬼神情状,据称轮回因果之说皆不虚,谓曾文正为应龙转世,彭、左皆南岳高僧,杨厚庵前身为彭莪、中解元被傅晋贤截卷者也。又谓左当终于陕甘,杨亦禄尽矣。

  未几,杨以误去官,左由闽督量移陕甘。又谓官相枯坐蒲团,苦行数十年,今生应享厚禄。旋被威毅所劾,钦使谭竹樵尚书来鄂查办,或以此诘之,曰:“无伤也,行当入阁矣。”已而果如其言。时威毅方出师征捻,予问此行胜负何如?

  曰:“此亦定数,非战之罪也。”俄而败闻至。又谓予湖南当有大劫,唯皖南苏浙可免。凡劫以食劫为最,兵劫次之,水火疾疫又次之,东岳主其事,每年天曹会议,或缓,或减,或免,随人心为转移,亦无一定之局。予尝问严秋农名臣之后,年少多才,何以不良于死?星槎愀然曰:“姨丈陈臬粤西,误听属吏之言,颇有冤杀,此孽也。”

  后予至长沙,与唐荫云廉访谈及。廉访曰:“予是年在鄂,以八月去官,六月初星槎求见,呈折书其事甚悉,问何以知之?曰此有所本也,行当见耳。星槎前为江陵典史,不妄取民财,母殁至无以为敛,予时守荆州,以三百金,始得归葬。其事亲,厕便溺之属,躬亲洗涤,不以委人,可谓孝矣。而所言多荒怪,间亦有验有不验云。”

  ◎功名有定数

  自咸丰戊午科场案未发以前,京师关节之风甚炽。凡翰詹科道部员中有考差可望分房者,亲友相率送条子,以圈识之,每一圈为百金。有多至三十圈者。亦有京官自送条子与公车者,得隽后如故外官,望纳年例。相习成风,恬不为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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