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学集成-尊龙凯时平台在线地址
枯树最不可少,时于茂林中间见,乃奇古。茂林惟桧柏杨柳椿槐要郁森,其妙处在树头与四面参差,一出一入,一肥一瘦处。古人以木炭画圈,随圈而点点入之,正为此也。
柳。宋人多写垂柳,又有点叶柳。垂柳不难画,只要分枝头得势耳。点叶柳之妙,在树头圆铺处只以汁绿渍出,又要森萧有迎风摇颺之意。其枝须半明半暗。又春二月柳未垂条,秋九月柳已衰飒,俱不可混。设色亦须体此意也。
画树木各有分别,如画潇湘图,意在荒远灭没,即不当作大树及近景丛木。如园亭景,可作杨柳梧竹及古桧青松。若以园亭树木移之山居,便不称矣。若重山复嶂,树木又别,当直枝直干,多用攒点,彼此相藉,望之模糊郁葱,似入林有猿啼虎嗥者乃称。至如春夏秋冬,风晴雨雪,又不在言也。
画家以古为师,已自上乘,进此当以天地为师。每朝起,看云气变幻,绝近画中山。山行时见奇树,须四面取之。树有左看不入画,而右看入画者,前后亦尔。看得熟,自然传神。传神者必以形,形与心手相凑而相忘,神之所托也。树岂有不入画者,特画史收之生绢中,茂密而不繁,峭秀而不寒,即是一家眷属耳。
画之道,所谓以宇宙在乎手者,眼前无非生机,故其
人往往多寿。至如刻画细碎、为造物役者,乃能损寿,盖无生机也。黄子久、沈石田、文徵仲皆大耋,仇英知命,赵吴兴止六十馀。仇与赵虽品格不同,皆习者之流,非以画为寄、以画为乐者也。寄乐于画,自黄公望始开此门庭耳。
禅家有南北二宗,唐时始分;画之南北二宗,亦唐时分也,但其人非南北耳。北宗则李思训父子著色山,流传而为宋之赵干、赵伯驹、伯骑,以至马、夏辈。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,一变钩斫之法,其传为张噪、荆、关、郭忠恕、董、巨、米家父子,以至元之四大家。亦如六祖之后,马驹、云门、临济儿孙之盛,而北宗微矣。要之摩诘所谓云峰石迹,迥出天机,笔意纵横,参乎造化者。东坡赞吴道子王维画壁亦云:吾于维也无间然。知言哉。
古人云:有笔有墨。笔墨二字,人多不晓。画岂无笔墨哉但有轮廓而无皴法,即谓之无笔;有皴法而无轻重向背明晦,即谓之无墨。古人云石分三面,此语是笔亦是墨,可参之。
余尝谓右军父子之书,至齐梁而风流顿尽,自唐初虞、褚辈一变其法,乃不合而合,右军父子,殆如复生。此言大不易会。盖临摹最易,神会难传故也。巨然学北苑,元章学北苑,黄子久学北苑,倪迂学北苑。学一北苑耳,而各各不相似。使俗人为之,一兴临本同,若之何能传世也。
董北苑画树,多有不作小树者,如秋山行旅是也。又有作小树,但只远望之似树,其实凭点缀以成形者,余谓此即是米氏落茄之源委。盖小树最要淋漓约略,简于枝柯
而繁于形影,欲如文君之眉,与黛色相参合,则是高手也。
赵大年平远,写湖天渺茫之景极不俗,然不奈多皴。虽云学维,而维画正有细皴者,乃于重山叠嶂有之。赵未能尽其法也。
张伯雨题倪迂画云:无画史纵横习气。予家有此帧。又其自题师子林图云:予此画真得荆、关遗意,非王蒙辈所能梦见也。其高自标置如此。又顾汉中题迂画云:初以董源为宗,及乎晚年,画益精诣,而书法漫矣。盖迂书绝工致,晚年乃失之,而聚精于画,一变古法,以天真幽淡为宗,要亦所谓渐老渐熟者。若不从董北苑筑基,不容易到耳。纵横习气,即黄子久未断,幽淡两言,则赵吴兴犹逊于翁,其胸次自别也。
画平远师赵大年,重山叠嶂师江贯道,皴法用董源麻皮皴及潇湘图点子皴,树用北苑、子昂二家法,石用大李将军秋江待渡图及郭忠恕雪景,李成画法有小帧水墨及着色青绿,俱宜宗之。集其大成,自出机轴,再四五年,文、沈二君不能独步吾吴矣。
画旨
明董其昌撰。其昌字玄宰,号思白。松江华亭人。生于嘉靖三十四年,卒于崇祯九年(工)。官至礼部尚书,谥文敏。少好书画,临摹真迹,至忘寝食。行楷妙绝一时,与米万锺齐名,时谓南董北米。画山水初学黄公望,后宗董源、巨然。画论有《画禅室随笔》、《画旨》、《画眼》及《容台集》。而前三种皆为他人裒集而成,所收条目多有重复,而又无一种为完全者。近人于安澜将董其昌四种重新辑录,去其重复,条其次第,仍题为《画旨》,是为董氏论画随笔最完整者。
。工
画旨订补本
画旨订补本简述
明]董其昌
董氏画旨、画眼、画禅室随笔三书,互有异同,自出后人辑录,已详书画书录解题中。但就三书比较,以画旨所收为多,画禅室随笔次之,画眼最少。约计画旨收一百六十馀条,画禅室随笔收一百三十馀条,画眼不及百条。此为避免重复,补成完本起见,特以画旨沟基础,凡画旨所无、二书所有者,悉行补入;并略就画法、画派、评名迹、题自画各类相次。其为他人之语误辑者,及无关画学如题画诗之类,酌予略去,共得二百一十条,约较原书增补三分之一。并参照佩文斋书画谱卷十二画旨、卷十六画旨、卷十八画评,由于皆属论画法画派之语,别为上卷。仍将每条下所注容台集及画禅室随笔总注于后,而以其馀编为下卷。仍用画旨之名,庶可手此一编,无须重检二书矣。一九五七年六月下旬,于安澜识于开封师范学院东五斋
巷上
画家六法,一日气韵生动。气韵不可学,此生而知之,自然天授。然亦有学得处,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胸中脱去尘浊,自然丘壑内营,成立郛郭,随手写出,皆为山水传神。
画家之妙,全在烟云变灭中。米虎儿谓王维画见之最多,皆如刻画,不足学也,惟以云山为墨戏。此语虽似偏,然山水中当著意烟云,不可用粉染,当以墨渍出,令如气蒸,冉冉欲堕,乃可称生动之韵。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
郭河阳论画,山有可望者,有可游者,有可居者。可居则更胜矣,令人起高隐之思也。
朝起看云气变幻,可收入笔端。吾尝行洞庭湖,推篷旷望,俨然米家墨戏。又米敷文居京口,谓北固诸山与海门连互,取其境为潇湘白云卷。故唐世画马入神者曰:天闲十万匹,皆画谱也。
李思训写海外山,董源写江南山,米元晖写南徐山,李唐写中州山,马远、夏圭写钱塘山,赵吴兴写粵苕山,黄子久写海虞山。若夫方壶蓬阆,必有羽人传照。余以意为之,未知似否。
凡画山水,须明分合。分笔乃大网宗也。有一幅之分,有一段之分。于此了然,则画道思过半矣。
山之轮廓先定,然后皴之今人从碎处积为大山,此最是病。古人运大轴,只三四大分合,所以成章。虽其中细碎处甚多,要之取势为主。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
作画,凡山俱要有凹凸之形,先钩山外势形像,其中则用直皴。此子久法也。
远山一起一伏则有势,疏林或高或下则有情,此画诀也。
湘江上奇云,大似郭河阳雪山。其平展沙脚,与墨沈淋漓,乃似米家父子耳。故人论郭熙画石如云,不虚也。
古人画不从一边生去,今则失此意,故无八面玲珑之巧。但能分能合,而皴法足以发之,是了手时事也。其次须明虚实虚实者,各段中用笔之详略也。有详处必要有略处,虚实互用。疏则不深邃,密则不风韵。但审虚实,以意取之,画自奇矣。
荆浩云:吴道子画山水,有笔而无墨;项容有墨而无笔。盖有笔无墨者,见落笔蹊径而少自然;有墨无笔者,去斧凿而多变态。
古人云:有笔有墨。笔墨二字,人多不晓。画岂有无笔墨者,但有轮廓而无皴法,即谓之无笔;有皴法而不分轻重向背明晦,即谓之无墨。古人云:石分三面。此语是笔亦是墨,可参之。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