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学集成-尊龙凯时平台在线地址
画家初以古人为师,后以造物为师。吾见黄子久天池图,皆膺本。昨年游吴中山,策筇石壁下,快心洞目,狂叫曰;黄石公!同游者不测。余曰:今日遇吾师耳。题天池石壁图
予少学子久山水,中复去而为宋入画。今间一仿子
久,亦差近之。
日临树一二株,石山土坡,随意皴染。五十后大成,犹未能作人物舟车屋宇,以为一恨。喜有元镇在前,为我护短,否则百喙莫解矣。
王叔明为松雪甥,居吴兴,最近太湖,屡游东西洞庭两山。尝见其谿桥玩月图,又名具区林屋图,皆摹王右丞。石穴嵌空,树枝刻画,为未变唐法也。原之精于绘理,自出笔意,一洗黄鹤老人气习。苍莽秀润,君家顾长康真有种耶!、赵文敏、黄鹤山樵,皆有青弁图。余游弁山,维舟其下,知二公之画,各能为此山传神写照。然山川灵气无尽,余于二公笔墨蹊径外,别构一境,未为蛇足也。
云林生平不画人物,惟龙门僧一幅有之;亦罕用图书,惟荆蛮民一印者,其画遂名荆蛮民。今藏余家。
云林画,江东人以有无论清俗。余所藏秋林图有诗云:云开见山高,木落知风劲。亭下不逢人,夕阳淡秋影。其韵致超绝,当在于久、山樵之上。
云林山水,早岁学北苑,后乃自成一家。图绘宝鉴以为师冯觐。觐,阉人耳,云林负气节,必不师其画。
此倪元镇画,余于海上顾氏见之。书作欧阳信本体,画作董北苑体,亭中著两人,有小印云林字,皆与他云林画不类。今日姜神超以粉本见示,遂临之。
张伯雨题元镇画云:无画史纵横习气。余家有此幅。又其自题狮子林图云:余与赵君善长商榷作狮子林图,真得荆、关遗意,非王蒙辈所能梦见也。其高自标置如此。又顾谨中题倪画云:初以董源为宗,及乎晚年,画益精诣,
而书法漫矣。盖倪迂书绝工致,晚年乃失之,而聚精于画,一变古法,以天真幽淡为宗,要今所谓渐老渐熟者。若不从北苑筑基,不容易到耳。纵横习气,即黄子久未能断;幽淡两言,则赵吴兴犹逊于翁,其胸次自别也。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
元季四大家,独倪云林品格尤超。早年学董源,晚乃自成一家,以简淡为之。余尝见其自题狮子林图曰:此卷深得荆、关遗意,非王蒙诸人所梦见也。其高自标许如此。岂意三百年后,有余旦暮遇之乎
此仿倪高士笔也。云林画法,大都树木似营丘寒林,山石宗关仝,皴似北苑,而各有变局。学古人不能变,便是篱堵间物,去之转远,乃由绝似耳。尝谓右军父子之书,至齐梁而风流顿尽。自唐初虞、褚辈,一变其法,乃不合而合,右军父子,殆如复生。此言大可意会。盖临摹最易,神会难傅故也。巨然学北苑,元章学北苑,黄子久学北苑。倪迂学北苑一北苑耳,而各各不相似。他人为之,与临本同,若之何能传世也!此条又见莫是龙画说
七夕泊舟吴阊,张慕江以画售于余。有梅花道人大轴,仿巨然,水墨淋漓,云烟吞吐,与巨然不复甲乙。又高克恭云山秋霁,与谢伯诚学董源庐山观瀑图,皆奇笔也。
右仇实父临赵伯驹光武渡河图,衷于李伯时单骑见虏,与陈居中文姬归汉二图之间,位置古雅,设色妍丽,为近代高尹第一。
沈石田每作迂翁画,其师赵同鲁见辄呼之曰:又过
矣,又过矣!盖迂翁妙处,实不可学,启南力胜于韵,故相去犹隔一尘也。逊之为迂翁萧疏简贵如此图者,假令启南见之,当咄咄叹赏。
石田春山欲雨图卷,向藏王元美家,今归余处。春郊牧马图,或曰赵王孙子昂,或曰仲穆,余定为五代人笔。
杜东原先生尝云:绘画之事,胸中造化吐露于笔端,恍惚变幻,象其物宜,足以启人之高志,发人之浩气。晋唐之人,以为玩物适情,无所关系。若曰黼黻皇猷,弥纶治具,至于图史,以存鉴戒,岂无所关系哉!陈后山云:晚知诗画真有得,却悔岁月来无多。亦此意也。
潘子辈学余画,视余更工。然皴法三昧,不可与语也。画有六法,若其气韵,必在生知,转工转远。
画须先工树木,但四面有枝为难耳。山不必多,以简为贵。
古人自不可尽其伎俩。元季高人,皆隐于画史,如黄公望莫知其所终,或以仙去陶宗仪亦异人也。梅花道人吴仲圭自题其墓曰梅花和尚,后值兵起,以和尚墓独全,樗里子之智与国朝沈启南、文徵仲,皆天下士,而使不善画,亦是人物铮铮者。此气韵不可学之说也。
幽亭秀木,古人尝绘图,世无解其意者。余为下注脚日:亭下无俗物谓之幽,木不臃肿、经霜变红黄叶者谓之秀。昌黎云:坐茂树以终日。当作嘉树,则四时皆宜,霜松雪竹,虽凝寒亦自堪对。
简文云:会心处不在远,翳然林木,便自有濠濮间想也。觉鸟兽禽鱼,自来亲人。余过仲醇岁寒斋中,大不容斗,而花竹娟秀,鱼鸟近人,焚香啜茗,有象外之致,此
非所谓会心不在远者耶喜而作此图。
水作罗浮磐,山鸣于阗钟。此太白诗,何必右丞诗中画也。画中欲收钟磬不可得,但众山之响,在定境时有耳。圆通正自觅解人不易。
坐茂树以终日,濯清泉以自洁。赵吴兴尝补图,所谓大丈夫得志之乐,未有图之者。余书昌黎全序,因为山水以弁之,亦仅摹吴兴画境耳。
扫地焚香闭阁眠,簟纹如水帐如烟。客来睡起浑无事,卷起西窗浪接天。东坡先生绝句,当是居黄时作。赵伯驹与吴兴赵文敏皆为图之。余此福亦学千里画法也鄂渚公署去黄百馀里,江上晴窗,尤入东坡诗境。
赤日无闲人,绿天有傲士。种树不几株,清凉总相似。此绿天菴诗也。余夏日北窗坦腹,展玩是图,兼为临之,颇得清凉滋味。
余之游长沙也,往返五千里,虽江山映发,荡涤尘土,而落日空林,长风骇浪。感行路之艰,犯垂堂之诫者数矣。古有风不出,雨不出,三十年不蓄雨具者。彼何人哉!先是余之游携李也,为图昆山读书台小景,寻为人夺去。及是重仿巨然笔意,以志余慕。余且倒衣从之,不作波民老也。
余以至后三日,与陈仲醇、唐元徵、张兼之同处谷水至娄江。信宿,元徵先别,余两三人稍逗帆观米元章乐圃先生志、王晋卿烟江叠嶂图。自后泊舟吴山,偏采诸胜,意兴所至,辄尔泼墨。凡为仲醇作画十馀幅,归已经月矣,因识岁月。
相如之赋,昔人称为劝百风一。此册子畏之画似劝,
希哲之诗似风,又几于詈矣。若夫王嫱以女兵柔虏,薛涛以才媛娱宾,不在亡国败家之列,当置轻典,否则不免重僵之诮。唐伯虎绝代名妹图
王西园为吾郡先辈名流,盖与钱鹤滩同时酬倡,甚有高韵。余得其日纪数册,每遇书画题咏,随手纪录,如周密烟云过眼录之类。思见其人,绝去俗事。山水画亦老笔纷披,似启南本色。此写生四种,拙中有巧,非时师所能凑泊也。后有孙汉阳、周山人、宋居士,各为写生,似欲与争席,恐非野老所堪然古质今妍,各有独诣,未可抹杀前人草创之力。余不工花草,画以意定如此。
江南顾大中,尝于南陵巡捕舫子上,画樊川南陵水面诗意。时大中未知名,人莫加重,后为客窃去,乃共叹惋。余曾见文徵仲画此诗意,题日:吾家有赵荣禄仿赵伯驹小幅,画法妙绝,间一摹之,殊愧不似。今余不复见徵仲笔,去二赵可知矣。
此余壬辰、癸巳为庶常请告,家居多暇,与顾中舍、宋太学借画临仿之笔,所谓粉本用贮奚囊者,不下数十幅,遗散渐尽,止存此耳。自是蓄画颇多,临摹反不及前。武帝既得相如,平平耳,非复读赋诗时庶几遇之之意也。
晋陵道中,望远岫平林,坡陀溪岸,一一如画。秋色正佳,舟行闲适,随意拈笔,遂得十景。